《大乘宝性论》第一课

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学习《大乘宝性论》。

我个人觉得,今生能值遇大乘佛法,确实是幸运之至,尤其遇到了弥勒菩萨亲造的究竟一乘法门。这部法对我们的修行有着不可估量的利益,即使你没有通达其中最深奥的意义,但若能以信心与欢喜心,接受这个传承,学习这部法要,也有不可思议的功德。

在座的有一部分应该是修行人,希求一些今生来世的功德,如积累资粮、遣除罪障等;也有一部分人可能偏重于学术,因为《大乘宝性论》是宣讲如来藏思想方面极其重要且著名的论典,所以有些人也想藉此有更深的了解。

这次准备以修行与理论相结合的方式来宣讲《宝性论》的颂词,主要以觉囊派朵洛瓦尊者造的《宝性论释》作为参考依据,科判和大致内容以此为主。我在去年冬天将其翻译出来,想作为最主要的参考书来给大家宣讲。

前段时间也给大家介绍过,作为佛教徒,我们应经常布施、持戒,修持慈悲心和空性,由此来提升自己的智慧和境界。但实际上,以如理如法的行为来听受、闻思、修行,功德也不容小觑。

我记得《宝性论》中的《利益品》部分,就专门宣讲了功德,第331页上有这样一个偈颂:“希求菩提者,金刹严宝珠,等同刹尘数,每日恒供佛。他闻此一句,闻已复信解,此得施生善,更多之福德。”希求菩提的善男子、善女人,以清净的意乐,将金银财宝装满微尘刹之刹土,恒时供养佛陀,其功德是不可思议的,但如果有人听闻到《宝性论》的一句教言,并产生信解,其功德将超越前者的功德。

我们在供佛的时候,可能也没有装满三千大千世界的金银财宝吧?有些人只是买一点苹果、鲜花稍作供养,都会产生特别大的执著,有时甚至舍不得花钱购买供品,尽管如此,依然自认为有很大功德,但这个功德与听闻《大乘宝性论》的功德相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接下来的一个偈颂:“具慧求无上,菩提多劫中,身语无勤做,守护无垢戒。他闻此一句,闻已复信解,此得戒生善,更多之福德。”具有智慧的人,不管是善男子还是善女人,如果欲求真正的正等觉菩提,在多劫中以身语意无勤守护如别解脱戒等戒律,使其清净无垢——是经历许多劫,而不是一两年、一辈子、几百年。我们一日受戒的功德,都如是巨大,多劫受持清净戒,肯定功德无量,但听闻《大乘宝性论》一句偈颂,并产生信解的功德,已远远超过前者。

再下面的一个偈颂:“谁此除三有,惑火修禅天,梵住至究竟,无变菩提法。他闻此一句,闻已复信解,此得禅生善,更多之福德。”任何一个善男子、善女人,如果摧毁了三界的烦恼和无明、修习禅定、住于梵天的四梵住,其功德自然不可思议。但这个功德与具有智慧的人听闻《大乘宝性论》一句偈颂并产生信解的功德相比,后者的功德远远超过前面所说的修禅、持戒、布施等功德。

听闻《大乘宝性论》之前,应该让大家生起信心。关于这一点,在“利益品”中讲了许多这样的道理。如果你没有信仰,觉得无论是佛说的还是弥勒菩萨说的都不一定正确,那我们也无可奈何,连弥勒菩萨所说的你都不承认,更何况是其他人呢?但如果你真的有信仰,相信如来教法,那么我们这次共同学习这部论典,的确是意义重大!

在座各位课后应该要有讲考,即使没有参与讲考,也希望大家都能善始善终地圆满这部论典。不管是山上山下,还是世界各地的任何人,但愿每个人通过学习《宝性论》,都能真正通达自己具有佛性如来藏的道理,这对我们而言意义非凡。

我们刚开始了解佛教的时候,知道佛陀在第一转法轮当中,宣说了苦、集、灭、道四谛法门,也即声闻乘的法,这是比较共同的基础法门;第二转法轮,是宣说般若法门——将现有轮涅所摄的一切万法抉择为空性,无眼耳鼻舌身意,乃至所有一切法都不存在,远离四边八戏;第三转法轮,佛陀宣讲了如来藏——一切万法并不完全是空空如也,如来藏及其妙用与光明,在每一个众生的心相续,从凡夫位乃至最后成佛之间一直是存在的。如果我们一味抉择“一切都是空”,认为什么都不存在,最后就堕入了断空,或者一切都变成无生之法,则很多人对佛法的信心和兴趣也可能一并失去了。

在《般若心经》中讲到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先说“色即是空”,第二转法轮当中把色抉择为空性;然后“空即是色”,到了第三转法轮的时候,实际上“空”并不是单空,它还是“色”。“色不异空”的道理在事部和行部中进行了宣讲,最后在瑜伽部中抉择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即“空”与世俗万法融为一体。

刚开始,我们要一一破掉山、水等外境,最后又变成“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的状态,可能没有修证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境界。

很多佛教徒对人天乘的基本道理听得比较多,也有一些佛教徒听了很多般若法门,比如《中观四百论》、《中观根本慧论》等,这些都是论述“把万法抉择为空性”的道理。我们今天反过来说:“我们的佛性其实是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这样的道理与“将万法抉择为远离一切相状、远离一切执著”的理论有所不同,通过共同学习,应该能使很多人对此更有信心。

可能很多人会有疑惑:“为什么像我这样的凡夫,在学佛之后都能够成佛?”确实,我们现在还处于凡夫地,如果没有真正的如来藏,到最后怎么会现前佛果呢?佛果不可能无因无缘、平白无故地产生,如果能产生,就有从无因当中产生的过失。如果能从无因当中产生,就应承许一切当中产生一切,或者非时也能产生一切等诸如此类的过失。

学习《宝性论》之前,我们需要了解一下这个注释。相较法王如意宝的其他传承,《宝性论》有较为特殊的缘起:十五年前,法王如意宝讲了这部论的九节课,中间告一段落(这个记号我现在还有,当时我也在同步翻译)。之后,法王示现圆寂。之前,法王讲了麦彭仁波切《宝性论》的注释。后来临近开极乐法会时,法王如意宝的妹妹阿里美珠空行母也示现圆寂。

这部论典,法王只讲了前面九节课,我今天早上听了当时的录音。关于觉囊派的有些教理,法王在开头讲得稍微多一些。对于后面部分,因为上师如意宝显现上身体不太好,所以每天只是按照讲义上的内容讲下去,没有做特别多的发挥。我今天听了开头的一部分内容,等我们学到上师略讲的那一部分时,也会给大家指出来。到略讲这部分为止,这部法就告一段落了,是这样的一个缘起。

我本人以前很想讲这部法,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拖到今年。一方面,是因为前年我把朵洛瓦的注释翻译出来了;另一方面,尽管历史上关于《宝性论》的注释非常多,但法王如意宝对这个版本的注释特别重视,所以这次给大家提供的资料正是这一版本。

此论也有其他不同文字的译本与注释。宗喀巴大师的大弟子贾曹杰所造的注释,则既有藏文版,也有汉文版。

《青史》的作者廓诺·迅鲁伯(铜色吉祥)所造的《宝性论广释》,内容特别多,有两大函,我在很早的时候编辑过。

还有一个,是嘉哲贤潘塔意造的《宝性论略释》。1985年的夏天,那时我23岁,在堪布根登诺沃那里第一次听到了这部《宝性论》的注释。当时,法王如意宝讲完了《中观庄严论》,就到新龙去了,整个学院剩下来的人,和我们现在有些法师所带的一个班的人数差不多,大概四五十左右。

那时,堪布噶多讲《入菩萨行论》,堪布根登诺沃讲《宝性论》,当时我感到非常欢喜,因为刚刚出家,就像现在有的人刚出家的时候一样,我那时特别精进,好长时间腰带都不松下来,第一次对佛性如来藏有了全面的了解,每天特别认真地记笔记……我现在读《宝性论》的时候,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喇荣没有这么多房子,只有这一带仅有的大概四五十间。而且那时候的毒蛇、旱獭(雪猪子)也比较多。天气好一点的时候,我们就在外面草地上上课,因为没有更好的地方辅导,只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偶尔旱獭来要吃的,我们边听堪布的课,边给它喂树叶子(众笑)。堪布见此情景,往往会说:“你们不要喂,下完课喂好不好?”他脾气特别好,不管我们在课堂上怎么样,一般都不会说我们。不像我,讲课的时候看到下面的人不专心,可能就受不了。有时候我们下面辩论的声音特别大,堪布就恳求我们:“哎呀!你们声音小点吧!”(上师笑,众笑)老人家特别慈悲。当时,我第一次对《宝性论》有了特别大的信心!

各个教派关于《宝性论》的注释、论典或参考书非常多,但这次为什么讲朵洛瓦的科判呢?上师如意宝当时讲的时候也提到了觉囊派,并且很重视这部著作。藏传佛教的著作当中,我翻译格鲁派、萨迦派、噶举派的多一些,觉囊派翻译的相对较少。为了学习和广弘藏传佛教各教派教义,所以我翻译了这部论典。

如今在我们藏地雪域,觉囊派不算特别兴盛。但当年朵洛瓦在世的时候,不论卫藏还是多康,觉囊派的教法可以说盛极一时。从显宗层面来说,觉囊派教义中的他空派或者说是如来藏思想,弘扬得非常圆满;从密宗层面而言,觉囊派主要弘扬《时轮金刚》,从六加行开始,颇具窍诀性的教义也宣讲得淋漓尽致。

朵洛瓦尊者是13世纪的人,住世约70年左右。代表性著作有以前学院宣讲过的《山法了义海论》,除此之外,还有汗牛充栋般数不胜数的极具加持力之殊胜论典。尊者从十几岁开始,就对中观和利他心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常与观音菩萨等许多本尊,像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一样沟通无碍。

尊者在弘法过程中,曾于萨迦寺传法。萨迦寺当时并不是特别开放,除了自己本派的教法之外,不能宣说其他教法,但后来尊者跨越了这个界限。但据闻也被寺院开除过——藏地很多功高盖世的大德都被开除过,包括无垢光尊者、根登群佩等等。

此后一百年,《印度佛教史》的作者多罗那他出世,他是第五世达赖喇嘛的舅舅,与无垢光尊者有转世的因缘,以前我讲过很多他传记中所记载的故事。

当时,法王也讲了觉囊派没有位列“藏传佛教四大教派”的原因。

其实,能否被称为“四大教派”,主要是看该教派的显宗理论,尤其是五部大论的弘扬情况,但觉囊派对此弘扬得并不是特别广泛。甚至有些觉囊派大德现在还在学习格鲁派的因明,却对自宗具窍诀性的论典与传承,并未特别重视,因而导致显宗传承不太兴盛的现状。但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毫无偏颇地共同致力于弘扬各派教法,这也是我传讲觉囊派论典的原因之一。

另外,很多觉囊派的堪布、大德都曾委托过我,希望能对他们的教言与论典进行翻译与弘扬。因为有上述种种缘起,同时也是为了遵守对大家的承诺,所以我翻译并传讲了这部论典。

以上是翻译朵洛瓦尊者注释版本的几个因缘。

今天我们所宣讲的,是“弥勒五论”之一——《宝性论》。

首先简单介绍一下“弥勒五论”

在藏地,公认“弥勒五论”的作者是弥勒菩萨,造论的缘起众所周知:无著菩萨在鸡足山修行6年,没得到任何感应和修行的成就相,他自认修行很不成功,于是决定下山。

下山途中,看到一个人在用软布摩擦一根铁棒,无著菩萨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那人回答:“我家里没有针,想将铁棒磨成针。”无著菩萨心想:“世间人做这些无聊的事情都这么精进,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够。”于是返回洞中继续修行。

又过了3年,结果连一个吉祥的梦兆也没有,无著菩萨心灰意冷,继而再次下山。途中,他看到一个人在用羽毛抹擦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无著菩萨问他:“你在做什么呢?”那人答道:“我的房子在山下,这座大山太高了,经常遮挡我家的阳光,我想用羽毛把它抹平。”

现在我也经常想起一段往事:我们的中学和小学对面,也有一座高山,一到冬天,阳光很长时间都被遮住,直到中午十一二点,太阳才能出来。如果没有东边这座高山,我们学校不论地理位置还是气候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所以,我以前经常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座山消失呢?我应该想个办法,要不要找个羽毛把山抹平?”(众笑)

看到那个人一直在用羽毛抚大山,无著菩萨就想:“世间人做这些劳而无功的事情都这么精进,看来我的修行境界还差很多。”于是再次返回原处,又观修了3年。无著菩萨总共闭关了12年,结果依然连吉祥的梦兆也没有出现,不禁万念俱灰,失望地想:“看来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了。”便又出关下山。

途中,他看到路边有一条下半身腐烂的母狗,腐烂之处长满蛆虫,尽管如此,它还是对无著菩萨狂吠不已。无著菩萨对它产生了强烈的悲心:“你看它的身体都成这样了,还对我产生这么强烈的嗔恨心。”于是打算清除母狗腐烂之处的蛆虫。他想:用手或其他东西,可能会弄死小虫,狗也受不了,我应当用柔软的舌头来舔。于是,无著菩萨闭上眼睛伸出舌头舔舐(可能睁眼看着毕竟还是有些受不了)。这个时候,母狗忽然不见了,弥勒菩萨出现在了眼前。

无著菩萨不禁悲声恸哭:“你的大悲心怎么这么微弱,我修了12年,你一直也不现前,梦中连一个瑞兆也没有。今天我离开闭关地,到了城市你才出现。”弥勒菩萨告诉他:“其实我与你从未离开过,只是你业障深重,看不见而已。”无著菩萨不相信弥勒菩萨所说之语,弥勒菩萨便说:“你若不相信,把我扛在你的肩膀上,到城市里面试一试就知道了。”

于是,无著菩萨将弥勒菩萨扛在右肩,并来到城里的集市上。他问人们:“我的肩上有什么?”众人纷纷回答:“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位业障稍轻的老妇人说:“你肩上有一具腐烂的母狗尸体。”此时无著菩萨才知道,只有相续当中产生悲心之后,才能见到本尊。从那以后,无著菩萨与弥勒菩萨的心变成无二无别。

随后,弥勒菩萨将无著菩萨带到兜率天,为他宣讲了“弥勒五论”。也即我们经常说的“两个庄严”——大乘经庄严论》和《现观庄严论》,“两个辩”—《辩中边论》和《辩法法性论》,以及今天所宣讲的《究竟一乘宝性论》。

不同于藏传佛教中无著菩萨上升至兜率天听闻“弥勒五论”的记载,汉传佛教里的说法有所差别。

唐代的遁伦法师在为《瑜伽师地论》所造的注释—《瑜伽论记》中讲到,弥勒菩萨于夜晚降至无著菩萨的禅房,并为无著菩萨亲诵了“弥勒五论”之颂,分别是《瑜伽师地论》、《分别瑜伽论》、《大乘庄严经论》、《辩中边论》和《金刚般若》。其中除《大乘庄严经论》、《辨中边论》,其他三部的名称与藏传佛教的“弥勒五论”完全不同。

关于《瑜伽师地论》的作者到底是谁,历史上一直众说纷纭,这一问题以前也为大家讲过。同样道理,在唐代汉传佛教体系中,一些大德对“弥勒五论”的说法与藏传佛教的记载有出入,也是可以理解的。(上师喝水,左右环视笑而不语)。

今天听课的人稍微多一点,但这是第一天,明天可能很多人又不来了。真正想学习的道友,希望你们最好能有头有尾。否则只听第一节和最后一节课,也不太合适。学院这边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我也发现还是有少数人缺课,尤其是男众这边讲考的少了好几个人。第一天我对每个讲考组都有过要求,中间也强调过,昨天又重申了一遍,可能昨天课时稍微延长了点,有些人因此没能坚持下来。我们做任何事情,不论世间法还是出世间法,坚持不懈都很重要!刚开始可能你出于好奇心,听一听弥勒菩萨的《宝性论》,感觉:“哦,挺好的!”然后再过两天就消失无踪,再也不来了,这样的确不太好。

大多数人还是值得赞叹的,有些道友多年如一日,从不落下一堂课,尤其是一些身在国外的道友,因授课时间无法调整,尽管讲课时段恰逢他们的上班或用餐时间,但大家仍能坚持不懈地听闻,确实很难得。坚持很重要,我们所学的论典极具加持,且意义非凡,有生之年能学习这些论典,是极为珍贵的机缘。

以前,不管在哪位堪布或法师座下听法,我每次都是以欢喜之心而听受。你们可能也知道,无论我们传授哪部法,若真正能从头到尾地圆满听闻,收获自是不言而喻。我并非像卖假冒伪劣商品的人一样,明明是假货,偏偏自卖自夸,最后搞得大家纷纷退货。因为我通过了自己的亲身体会,真正了解到其中的好处,应该除了极少数人以外,大家也都能受益匪浅。

今天听众很多,这是很好的,但如果你只是今天到场,但今天不一定能讲到颂词啊,因此你不一定能得到功德(众笑)。

在传讲颂词之前,有必要稍微分析一下,如果直奔主题,可能也并不合适。《宝性论》的历史比较复杂,大家也应该了解其渊源。

为什么说历史比较复杂呢?汉传佛教记载,大概6世纪的时候,《宝性论》就已经被译成汉文,叫做《究竟一乘宝性论》。当时的译师叫做宝意,但其译本中,并未提及作者究竟是弥勒菩萨还是其他人。90年代初,我在香港请到了一部中文版的《宝性论》,当时非常高兴,后来和藏文一对照,发现前面很多地方不吻合,仅是后面部分比较相似。

从历史来看,汉地如来藏思想出现较早,后来在《大乘法界无差别论疏并序》中,提到《究竟一乘宝性论》的作者是坚慧(Sa^ramati)论师,而非弥勒菩萨。日本持此看法的学者有高崎直道与中村瑞隆等人。直到现在,包括大陆、台湾、日本、韩国等地的学者,也一致公认此论典的作者为坚慧论师,这种观点是从7世纪法藏论师时代开始流传的,如今仍被普遍认同。

韩国人对于《宝性论》也极为重视,早在公元6世纪到12世纪,此论便被译成韩文大力弘扬,当时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但藏地的情况有所不同:关于大成就者梅纪巴(Maitripa)——马尔巴(Marpa)译师的上师之一,我曾在很多讲记中引用过他的公案。历史上认为,梅纪巴在11世纪左右得到了《弥勒五论》(对此稍有分歧的是,有人认为他只得到了《辨法法性论》和《宝性论》)之法教,并在净观中看到弥勒尊者于彩云环绕中出现在他面前,并授与他此法教的完整灌顶及解说。之后,他将此法教广传于世。

无论具体情况如何,这些论典逐渐被带入藏地,后来译师们将《弥勒五论》全部翻译了出来,并自11世纪起,《弥勒五论》便在藏地弘扬开来。总之,藏传佛教各教派都一致认为,《宝性论》就是弥勒菩萨所著的。

如各教派都会传讲《入行论》一样,各派大德们也以不同角度对《宝性论》进行注释。个别大德还认为,因《宝性论》特别甚深,需要提前受密法的灌顶才可听闻。

《宝性论》在藏文中为“极喇嘛”,即“无上续”。“无上续”指区别于显宗经论,带有密续部的意思。

藏传佛教有这样的说法:这里的“密续”,不是如来所说的密续,而是弥勒菩萨宣说的。弥勒菩萨宣说的《弥勒五论》中除《宝性论》外的其他“四论”,是显宗方面的法,《宝性论》则是密法方面的论著,为“无上续”。

那么,《宝性论》到底是弥勒菩萨造的,还是坚慧论师造的,这个问题在学术界仍有分歧。据我推测,他们的依据可能是汉传佛教的译本。宝意(勒那摩提)是位很了不起的译师,他和菩提流支一起翻译过《十地经》,还有一些其他的相关经论,对佛教有一定贡献,因为他翻译的《究竟一乘宝性论》中,没有标明作者,所以很多学者便不如藏传佛教一样,认同《宝性论》的作者是弥勒菩萨。

1931年,俄国学者欧柏密勒(E.Obermiller),将藏文的《宝性论》翻译成英文,这便是该论最早的英文版本。约1935年,印度一位名为罗睺罗(RahulaSankrityayana)的学者,在中亚地区找到了《宝性论》的梵文版,这也是首次发现印度梵文的版本,大家在对照藏文和梵文版本时,发现二者内容基本相同。

牛津大学的一位学者琼思敦(E.H.Johnston),他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因曾在印度生活多年而精通梵文,后精通藏语、汉语,作为牛津学者,英文就更不在话下。因通晓四种语言,于是他将汉译本、梵文本和藏文本进行了对照,他校对的梵文本于1950年出版。他于1942年逝世,生前做了大量且重要的编辑工作,其中最重要的,是将各种文字的版本进行了比照。

前面提到的俄国学者,已将藏文译成了英文,汉文版也早已存在,再加上后来印度学者又找到了梵文版,所以各版本的比照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也就是从那时,西方才开始出现如来藏思想的启蒙与传播。

刚才你们看到的这本书,是1997年出版的英文本和梵文本的合集,这本书非常重要,因为书中明确提到了《大乘无上续论》(《宝性论》)是弥勒菩萨所造,而当时除了极个别的内容以外,藏文版和梵文版几乎完全吻合,都认为这部经典是弥勒菩萨所讲之法。此前,关于作者,都是众说纷纭,但自此后,西方学者开始认同《宝性论》是弥勒菩萨所造的观点。

早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印度已经有了如来藏的思想,这一点佛陀在《大方等如来藏经》中讲得非常清楚;约公元6世纪时,汉地也开始有了这方面的思想;约10世纪的时候,藏地也出现了;19到20世纪时,西方才开始陆续有人研究如来藏。

长久以来,西方所认为的佛教,要么是一转法轮中“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等行为准则,要么就是二转法轮中“万法抉择为空性”的甚深般若法门。所以,当三转法轮的如来藏思想以一种崭新的思维模式展现在西方人面前时,不少人为之惊叹,并开始深深着迷。自此,许多的西方学者,包括宗教人士,纷纷开始研究如来藏。

按照基督教的观点,认为人生下来就有原罪,但佛教的观点却说:众生本具清净的如来藏,只因无明障蔽,无法现见,只要通过精进修行,就能使罪障清净、智慧显发,并最终示现功德圆满的佛果。这些内容极具颠覆性,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也为此激动不已。

当如来藏思想对西方人的认知和观念产生冲击时,东方人却已普遍接受了这个观点,虽因业力、修为不同,各人认识有深有浅,但“如来藏思想”确实已深入人心。

今天,我们在学习这些甚深的如来藏法门时,应尽量参考如《法界赞》、《宝性论》等有关第三转法轮的佛教经典及注释,并认真思维与分析,否则一会儿宣讲空性,一会儿又阐述不空,到底“空”还是“不空”?是“自空”还是“他空”?会出现很多疑惑,但只要认真学习大乘经论,这种疑惑也能迎刃而解。

我认为,在如今纷繁复杂的世间,更应了解不同思想产生的历史背景。在日本,有来自藏文、梵文、汉语等不同文字的译本,很多日本学者对如来藏思想非常重视,对《宝性论》也作了深度的研究。西方有英文版本的《宝性论》,也有来自藏文和汉文的版本。包括法国在内的一些欧洲国家,也有不少学者在研究此论。

不管怎样,从修行上来说,对“众生本具如来藏”的道理,在座各位应当了知,这不仅是口头上说说,内心要真正意识到:“哦,我们每个人都具足佛性啊!”对这样的道理一定要懂得,并产生定解。

《如来藏大纲狮吼论》引用《大般涅槃经》(昙无谶译版)的一段内容:“如是菩萨位阶十地尚不了了知见佛性,何况声闻缘觉之人能得见耶?”连声闻、缘觉、菩萨都对佛性知之尚浅,作为凡夫,想完全通达佛性确实并非易事。尽管如此,但若精勤闻思,以总相的方式全方位了解众生相续中希有难得、甚深微妙的如来藏,应该也不是特别困难,所以大家应当努力精进。

对于《宝性论》(《究竟一乘宝性论》),各个国家和民族的学术界人士都应深入研究、认真分析,否则,就会像现在一些教育工作者一样,一旦需要对此进行更深入的讲解时,就会感到力不从心。比如,他们认为不可能有天人,或认为弥勒菩萨仅仅是个世间人,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不可能去兜率天宣说论典等等,他们认为弥勒菩萨与无著菩萨可能在印度的某个朝代留下某些典故和历史遗迹,所以绞尽脑汁、千辛万苦地四处寻觅也不得其果。

如果学者们没有信仰的背景,对于以信仰为主的宗教领域,确实难以真正契入。宗教有一种信仰的力量,包含很多事物不可思议的奥妙。但有时学者们的研究只是浮于表面,他们更倾向于探究这是公元多少年,哪个国王执掌朝政,当时的世界局势如何等问题,若以这种方式来探索,想试图获得真相确实举步维艰。

当然,从另个角度来讲,如刚才提到的那几个俄国、日本、印度的学者,他们确实对《宝性论》的弘扬功不可没。

上世纪的1914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到1945年的二战结束,在前后三十多年中,既有和平,也有动荡,然而无论环境如何变迁,如何恶劣,一些学者依然虔心钻研、学习不同的语言文字,这种精神非常可贵。上世纪的很多学者,他们既是科学家、佛学家,也是理论学家、探险家,拥有多重身份,与很多与众不同的特质,令人十分敬佩和赞叹。在21世纪的今天,不知还有没有像这样集大德、发明家、研究者于一身,诸多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伟大人群?

上个世纪是人类历史上比较罕见的时代,或者说是人类文明进程中颇为特殊的时期。虽然从战争层面而言,一战、二战都在那个时期爆发,充斥着血腥、暴力,特别不堪回首;但从学术知识界的角度观察,不管西方还是东方,那个时期都涌现出很多出类拔萃的智者。就佛教界而言,特别了不起的高僧大德纷纷降生于世,其他宗教也是如此,科学知识领域也尤为显著。只要看过这些伟人的传记,一定会对这个时代的特殊性感同身受,我个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今天还要讲多少?(上师笑)好吧,先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