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宝性论》第二课

(上师询问旁边人)明天没有课,后天有什么课?卫塞节,哦,对。后天讲佛陀的功德,并且念麦彭仁波切所造的《世尊仪轨》的传承。下周一、二继续讲《维摩诘经》,周三讲《父母经》,周四、五讲《宝性论》。明天你们没有课,如果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适当休息一下,对吧?春天嘛,就放松一下(众笑),喝喝茶或咖啡,但不能散乱太久(众笑)。

我原本很喜欢喝咖啡,后来却不敢喝了,因为很多人都说咖啡对身体不好。再后来去挪威和瑞典时,哇,看见那里的人特别爱喝咖啡,一天得喝好几杯,到处都是咖啡店。在那里呆一段时间后,又喝习惯了(众笑)。而很多医生说咖啡与毒药一样,不能多喝。所以我也是生活在矛盾当中(众笑)。

但不管怎样,凡是不上班、不上课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两个小时,也可以稍稍休息放松一下,聊聊天、赏赏花儿、听听布谷鸟的歌声。你们最近有没有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我每天早上都听到了,那是一种吉祥的鸟。

我们藏地有一种说法:如果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时,你正在做什么,那么你这一整年都会做同样的事情(众笑,上师笑)。当然,这只是藏地一种民间说法吧。

小时候,每到春天,父母都会催促,说早上会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所以经常天没亮就吃饱了饭(上师笑,众笑),然后一直等待布谷鸟的叫声。因为过去人们经常吃不饱,特别害怕空腹的时候听到布谷鸟的声音(众笑)。今年我经常在空腹的时候听到布谷鸟的声音,不知道会不会饿死(上师笑,众笑)?不过,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了。

有时,听着鸟儿唱歌,看看法本,放松放松,心态调整得好一些再继续学习、闻思会更好,对吧?

(上师念传承)

好,今天的传承就这么多(上师笑)。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为度化一切众生,请大家发无上殊胜的菩提心!

下面开始讲《宝性论》。

宣讲《宝性论》的方式,与讲《大乘经庄严论》等经典会有所不同。《大乘经庄严论》主要是讲关于发菩提心的利他思想,所以经常会涉及一些饶益社会的理念;《维摩诘经》和《妙法莲花经》主要讲到般若空性,以及一些诸佛菩萨和佛经的功德,世间人可能比较喜欢听闻;我所讲到的其他经典,诸如《善生经》、《孝经》里面的很多道理,是指导人们行住坐卧的日常生活,比较相应世间人的心态。

《宝性论》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所宣讲的如来藏教义比较深奥,具有一定专业性,需要有一些佛教知识的基础,大多数世间人可能对此理念也不太适应,包括有些佛教徒对其中所讲到的教义也会感觉较为陌生或难以通达。因为,一方面众生所具有的如来藏隐藏得很深;另一方面,只有佛菩萨才能现前这些菩提功德,一般的世间人难以触及。

虽然每个众生都具足如来藏,但对凡夫而言,有些道理确实极其深奥、难以通达,而诸佛菩萨的境界更是遥不可及。

在《宝性论》里,很少提及凡夫现实生活当中经常涉及并了解到的内容。我在讲的过程中,也不一定会引用大量公案,或世间人喜欢的人间佛教、生活佛教的一些道理,因为这可能会对我们学习《宝性论》的教义有所遮障。因此,在学习《宝性论》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其内容与其他论典、经典有所不同。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听者做好思想上的准备,毕竟这可能和我们平时的理念和习惯有所差别。也许有些人不一定听得懂,就会一直“坐飞机”,希望在“坐飞机”之前,还是先“乘火车”回去要好一点(众笑)。否则,坐很长时间的“飞机”,也会有点累。

有些人对佛教的专业概念非常陌生,这也情有可原。比如,让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金融、哲学、物理、化学知识的外行人,去听上述课程,就会非常费力,且不知所云。如果不属于某个专业,对它也没有爱好,那么,要听它的专业课,还是很吃力。

以前我读书的时候,对自己喜欢听的课便翘首以待,也会因此而喜欢讲课的老师;对于自己不太喜欢的课,在上课的时候,就觉得度日如年、特别难熬,所以要么看一些其他书,要么装病请假,要么睡觉……总会想一些其他办法来打发上课时间。

每个众生的根机和意乐各不相同,有些对大乘佛教信心十足,有些却毫无意乐。包括课前半小时的念诵,不同的人也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没有信心的人,浑然不知唱诵的内容,没有特别的感觉,听也听不懂。相反,有信心、有兴趣的人,就会非常欢喜,感觉时间稍纵即逝,认为诸佛菩萨金刚语的加持巨大无比,再念多一点,再讲多一点也甘之如饴。

课前,我再次要求并希望大家在听闻甚深法义时,即使遇到听不懂的内容,也应坚持每天如理如法地听闻并接受传承,课后自己多多研读串习。很多知识并非刚一接触就能全部了然于胸、通达无碍,要通过日积月累地串习,才逐渐通晓其义。

记得我读初二时,很多科目的课程都无法听懂,但第二年再翻看这些课本时,却觉得易如反掌,不免疑惑:“为什么当时看不懂啊?”

所以,在学习过程中,我们会遇到不知所云之处,当你坚持学习到后面部分或其他论典时,再返回来温习,就能恍然大悟并通晓其义,听闻《宝性论》时也是如此。

昨天开课时,我相信有好多人都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听闻的。我们每次第一堂开课时,总是人山人海,但是到了后期,除了非常坚定的一部分人外,很少有人能够一如既往地坚持闻法。当然,这些少数部分的人是最可爱的(众笑)。我也时常感觉到,有这么一部分忠实粉丝,不管身处何时何地,也无论遇到任何违缘,对闻法始终有着强烈的意乐,从未间断听课。

在藏地,不仅是在寺院中,在社会上也有很多非常虔诚的佛教徒。上师如意宝在世时,他们就一直在其座下听课,从未缺席。有些修行人虽智慧不高,但却把闻法当成一生中极其重要的事情来对待。这非常好,我也特别喜欢这样的人。他们每次听课,都非常积极、热情,兴趣盎然、信心十足,有欢喜心、精进心,如此听闻大乘佛法才更具意义,其闻法的功德也不可思议。

昨天讲过,虽然布施、持戒、修行的功德都很广大,但仅仅听闻《宝性论》一句偈颂的功德,也远远超过前者。所以,对这部分精进听课的人,我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不断地听闻学习,因为我们能在一起共同学习的机会也是无常的。

我总有这种无常的感觉,并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异常之事,但世上的任何事情,都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恒常。到一定时候,或在你始料不及之时,无常就会突然降临。

所以,对于自己的日常生活,乃至整个人生,都要有无常观,尤其是在希求善法的过程中,若能带着一种无常心去闻法,最初可作为趋入佛法之因,中间可作为精进修学之缘,最后可作为生起佛法定解的助伴。

接下来讲《宝性论》。昨天讲到了缘起和因缘,尤其是针对有些可能对《宝性论》和作者有不同看法和说法的人,宣讲一些教证和理证,就完全能遣除他们的怀疑,并说服对方舍弃不同的观点和说法。

(嗯,谁的手机?嗯,谁的?)(上师喝水)最好不要沉迷于手机。学院有个人本来学习成绩还不错,但因为天天看手机,后来成绩下降得很厉害,各方面的状态都很糟糕。前天我特意找他狠狠地批评了一番,看他的脸色和状态,确实都很差。所以,不管是出家人还是在家人,如果整天沉迷在手机、网络中,那么,即使这个人还没有自杀,但已经接近“自杀”了——着“手机魔”,也属于“自杀”的一种现象。学院各个班的喇嘛和觉姆,基本上已经遮止使用手机了。我们以后可能会出台一些管理方法,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具体实施。

但也要看具体情况,如果运用好手机,也会给学习方面带来各种方便。因为我去过许多不同的道场,从长远来考虑,对待手机可能也无需全面禁止。

但我上下楼梯时,经常看到有些人看着手机就睡着了(上师模仿看手机,众笑)。有时候我想,如果在寺院里都是这样的情况,那城市里就更不用说了。希望大家不要过度沉迷于手机,有时候要适当关机,尤其是在上课学习时。学习的时候一定要保持状态,如果你的心没有专注,即使身体坐在听法的行列,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昨天讲到无著菩萨和《宝性论》有着甚深的因缘,依靠他的智慧和境界,才能得到这部论典。无著菩萨与兜率天,也有着非常殊胜的因缘。以前在《大唐西域记》中有个公案讲到,无著菩萨、师子觉和世亲论师的关系比较好。无著菩萨和世亲论师是两兄弟,有些论典说师子觉也是他们的兄弟,有些论典说师子觉是世亲论师的弟子,三人关系亲密、情感深厚,并多次发愿共同往生兜率内院,彼此曾私下约定:无论哪位先往生兜率天,都要给另外二人报信。

后来,师子觉首先示现圆寂,但三年之内杳无音信。不久,世亲菩萨也示现圆寂,六个月中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外道们不知从何处听到的流言,纷纷传说:“师子觉和世亲菩萨都已堕入地狱啦!”

一日初夜时分,无著菩萨正在为弟子们讲授禅定之法,突然,屋内灯光变暗,空中放大光明,一位天子从天而降,此人正是世亲论师!

世亲论师走上前来,向无著菩萨行礼。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现在来干什么?”无著菩萨有些不满地问道。

“我在这里去世之后,就转生到了兜率内院。在天上只绕佛一周,就即刻赶回来给你报信了啊。”世亲论师连忙解释说。

“那师子觉到哪里去了?他在不在兜率天?”无著菩萨态度缓和了些。

“绕佛时,我见师子觉身处兜率天外院,整日沉溺歌曲嬉戏,顾不得看我一眼,又岂能来这里报信?”世亲论师无奈地说。

“弥勒菩萨法相如何?宣说的佛法怎么样啊?”无著菩萨有点好奇。

“弥勒菩萨的相好庄严,用语言难以描述,弥勒菩萨演说的佛法义理与此地无异,不过,菩萨讲法时声音清丽流畅、柔和高雅,使听法众流连忘返,不知疲倦,也不生厌烦心。”世亲论师一一答道。

这个公案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第一,即便是像师子觉那样有把握往生清净刹土的修行人,到了天界也不免沉迷妙欲而不可自拔,以致毫无正知正念,退失修行境界,所以不能遵守承诺回去报信。

第二,弥勒菩萨以金刚语开演佛法,所以听众从来不会产生厌烦心。

兜率天内院

有大福报的小伙伴们

正围绕在弥勒菩萨身边听法

一般世间人在听课时,也许一开始会全神贯注、心缘法义,若讲法者表情生动、富有魅力又言辞幽默,大家一路听下去,也不易疲惫;但若讲法者讲演技巧欠佳,也许听众们就会觉得坐如针毡、度日如年了。

不知大家这次听《宝性论》又是什么感受?如果你感觉特别痛苦,佛经里面也说了,你可以和讲者打个招呼,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去,这样也是可以的。面对此类情形,佛陀也会说:“善哉善哉(众笑)。”如果确实有意乐、有兴趣,那听闻大乘佛法确实是大家有生之年最难得、有益的事情了。也许每个人对意义和价值都有不同的判断和理解,但我个人认为非此莫属。

传法几十年以来,我从未接纳过任何不如理的其他学说,一直孜孜不倦地研习浩瀚清净的佛法宝藏。就个人而言,讲这些法确实也是兴趣使然。我年轻时,曾以大量时间听受大乘佛法,对大乘佛法的研究、学习并非一两年,而是几十年如一日,以同样的心态和意乐坚持下来的。

我相信这里的很多人,都对大乘佛法慈悲、空性的教义深感认同,不得不被其魅力所吸引,故而很多人确实有这方面的兴趣。因此,就像无著三兄弟一样,我们也应该有一些共同的发愿。

今生能值遇并随学诸如龙猛菩萨、寂天菩萨、无著菩萨等伟大的论师,确实特别荣幸,弥勒菩萨和释迦牟尼佛就更不用说了。弥勒菩萨是贤劫的下一尊佛,其他菩萨们的功德也非常圆满,能学习他们的法,确实是我们的福报因缘。

《大悲经》中,佛陀告诉阿难:“如果即生中成为沙门、行持善法,一定会在未来弥勒菩萨的教法下获得成就;即便修行平平,包括一些破戒沙门,只要受持了佛陀的袈裟,未来弥勒菩萨成佛时,都将成为他的首批眷属。”在其他的一些经典当中,也有这方面的教义。

因此,我们即生一定要和弥勒菩萨结上善缘,一方面有机会在他的教法下学习;另一方面,有机会出家作沙门当然更好,如果没有,也要在释迦牟尼佛教法下受持戒律。

有的人以前出过家,后来由于各种原因破戒了,但至少你的见解不应该被破坏,否则就无可救药了!而这辈子没有出家机会的人,则可以在家形象受持三皈五戒,并如法行持,对长远来说也意义非凡。

接下来我们开始讲正文。

于此大乘宝性论,随同具德圣者无著之注释而宣讲分四:一、契义之论名;二、成办大义总顶礼;三、具殊胜义之正论;四、解说圆满造论事宜。

甲一、契义之论名:

梵语:玛哈雅那俄达绕单札西札

藏语:特巴钦布杰喇密单究

汉语:大乘宝性论

《大乘宝性论》的作者弥勒菩萨,是贤劫释迦牟尼佛后的下一尊佛,大家对此并不陌生,我在此不再赘述。按朵洛瓦尊者讲记的传承或分法,本论从契义之论名、成办大义总顶礼、具殊胜义之正论、解说圆满造论事宜四个方面进行了宣讲。

首先讲契合整个《大乘宝性论》义理的论名。

梵文论名“玛哈雅那俄达绕单札西札”。现在很多院校中,精通梵文的老师不在少数,梵文典籍也汗牛充栋,但在十二世纪末至十七、十八世纪前后,印度因其他宗教的入侵,本土佛法已基本隐没,许多珍贵的梵本典籍遭到损毁或遗失。所幸,现今又寻回部分残缺的梵本。

藏语“特巴钦布杰喇密单究”。藏语我说得还比较流利,是吧(众笑)?我的汉语如果不标准,你们应该理解,毕竟我十六岁还没有接触过汉语拼音呢,是之后才慢慢开始学习的。我小学时也没有遇到过任何汉族老师,中学才遇到一两个,我是这样一个愚笨的徒弟。但我现在藏语念得还可以——“特巴钦布杰喇密单究”,你看,还可以吧(众笑)。

与梵文对应的汉语意思如下:“玛哈”即“大”;“雅那”是“乘”;“俄达绕”是“无上”;“单札”为“续”,本来连起来是“无上续”,若直译为《大乘无上续论》,又可能会导致与很多密宗方面的教义混淆或误解,所以采用其引申义“宝性”(就像我们昨天讲到的“佛性”),而翻译为《宝性论》。汉译本中的很多典籍,包括现在通用的《藏汉词典》,都沿用了《宝性论》这一书名。

“大乘”有什么特点呢?《大乘经庄严论》中所说的“七大”,与《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和《智者入门》的说法稍有不同。

前者为“大观察”和“大随顺”(复次一切诸佛之所乘故,具足七法佛为大乘,如转轮王具足七宝。云何为七?所谓大观察故、大随顺故、大智慧故、大精进故、大方便故、大证悟故、大事业故。)后两者为“所缘大”和“修行大”,除此之外,其他观点都是相同。大智慧、大精进、大方便、大证悟、大事业即所谓的“七大”,这在包括声闻乘在内的其他论典中是没有的。具有如是七个特点的法,就是大乘法。

究竟何为“乘”呢?乘有因乘和果乘之分。因乘即依其到达目的地。乘指代车,包括马车、火车、汽车等等;果乘,是所到达的目的地。

大乘依靠利他的思想到达正等觉果位,小乘则希求自我解脱,依靠教法使自己到达目的地,未饶益其他众生,亦不能完全通达诸法实相。

二者有“乘”的不同差别。

“宝”,即如来藏。《宗镜录》云:“宝洲在何处,即众生心是。”宝洲在什么地方呢?其实就是众生的心。当今学术界的知识分子们,也对“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与“一切众生皆是佛”到底孰是孰非心存疑惑。其实,在某种层面上,“具足”或“是”涵义相同,二者并无差别,这就是“宝性”之意。

“西扎”对应的藏文,是“单究”,即“论”。“论”与其他论著有何不同之处呢?世亲论师说过(上师念藏文):“对治烦恼敌,救护恶趣众,救治称论典,余宗无此二。”这是藏传佛教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教证,去年我曾在藏微博上用过。

“论”,即论典,须有两个特征:一,对治如敌人之烦恼;二,救护恶趣众生。能令众生于恶趣中直接救拔,或令其不堕恶趣。

能够兼具“救”、“治”之功效,才可称之为“论典”,依靠此论,能对治烦恼、免堕恶趣。其余宗派之论著则不具足这一特点,有些甚至会使人徒增烦恼,如许多泛滥成灾的世间书籍,若你染着了其中一些不好的思想,最后可能还会走向堕落。

包括一些现今的“畅销书”,其中蕴含了杀生、偷盗等各种造恶业的内容,读后令人贪嗔之心油然而生,增上愚痴、傲慢等诸多过失,这些虽然是书籍,却完全不能与“论典”相提并论。

简单来说,《大乘宝性论》(或《大乘无上续论》)这部论典,是以宣说佛性、如来藏为主的大乘法,学习此论可不堕恶趣、转生善趣、断除自相续烦恼。因内容太多,若广说恐怕时间太长,令自他都失去耐性,故此处只是在字面上给大家简略宣说,结个善缘而已。

以上是关于论名的解说。

甲二、成办大义总顶礼:

顶礼一切佛菩萨!

按照惯例,翻译一部论典前,要先做一个总顶礼。

大概十世纪末或十一世纪末,藏地后译派译师罗丹西绕(1059-1109)在印度无喻城(据说是现今的克什米尔一带)做了翻译。为了翻译顺利圆满,也为了区别三藏的不同,按藏传佛教惯例,要在开头加一句“顶礼一切佛菩萨!”

汉传佛教或其他译法中,均没有这种做法。以前我在翻译的时候,有时想得起顶礼诸佛菩萨,有时想不起(众笑),但如果我在这个版本前面再加一个“顶礼诸佛菩萨”,就似乎多此一举了。

以上是译礼。

总说品

甲三(具殊胜义之正论)分三:一、安立论体:二、广说分支;三、圆满所为。

乙一(安立论体)分三:一、总纲义;二、对应经教;三、次第固定之理。

丙一、总纲义:

第一,宣讲总纲义。

下面我们用科判来分析《宝性论》的整个论体。在印度,运用“科判”方式解释论典的寥寥无几,而汉地以及南传佛教采用此法的也极为罕见。唯有藏传佛教在解释论典时,高僧大德们对科判非常重视。

其实,运用科判是很便捷的。现在流行的思维工具,就是“思维导图”:即每个主题都有大的总纲,下面分不同小题,如此层层紧扣地往下分析,像树一般开枝散叶。这种工具与现代西方思想的逻辑学、哲学、科学都非常契合。现在有些高等学校也要求,论文的标题一定要与主题、分题相契合,而且论文里的分题也要逐层剖析,这样才能通过审核。

所以我们也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代表性的学术巨作,也是通过严谨缜密的结构,进行细致地分析与研究的。不过,这种论文分析或研究学术思想的方法,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藏传佛教便开始应用了,并且非常契合现在的高等教育理念。

这里所谓的“科判”,就是对每个颂词一层层地逐一剖析:先用分品,再用大科判,然后有小科判……如此分析下去,丝丝入扣、非常严密。

佛法僧界觉,功德佛事业,

略摄全论体,此七金刚处。

整部《宝性论》的意义,已经在这个偈颂当中圆满宣说。上等利根者,仅听《宝性论》几个字,就已经明白了本论的要义;中等根机者,凭此偈颂,亦会了知其内涵要义;其他不同根机的众生,则需要对每个偈颂的内容都一一加以宣说。因此,总纲义这个科判尤为重要。

那《宝性论》所讲的一切分支之体或事,总体概括为具有次第性的七个金刚处来宣讲。若讲者依此次第来宣讲,则思路不易错乱,层层递进,条理清晰明了;若听者依此次第来听闻,则能断除一切增益、减损、怀疑等各种增损,且更易明白偈颂中所阐述的道理。

因此,七个金刚处的道理非常重要。所谓的七金刚处,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学过此论的道友应该都知道,《宝性论》共分为五品,首先是最前面的《总说品》,后面的五品依次为:《如来藏品》、《菩提品》、《功德品》、《事业品》和《利益品》。

首先,《总说品》就是宣讲“三宝”,若将其核心要义加以归纳,并对大家予以指点,那便是:学习《宝性论》以后,最终要得三宝的果位。

这里所说的三宝,与我们平时所说的佛法僧三宝,名称虽然一样,但在内容的深度方面有所差别。

首先,从所得方面来说,三宝即佛法僧三宝。

第一个所得是“佛宝”,我们下面也会详细讲解圆满自他二利、具有八种功德的佛陀。

第二个所得是“法宝”,即远离一切贪欲,具有八种功德,为道谛和灭谛所摄的一切法。

第三个所得是“僧宝”,是具足二种智慧,且不复退转的会众圣僧。这与小乘所讲的“四位比丘以上的僧团叫做僧宝”的意义有所不同。此处的“僧宝”,主要是指像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这样的,具足道谛和灭谛的圣者相续。就像在《现观庄严论》中讲到的二十僧伽,都是我们应当皈依的圣僧对境。虽然有个别僧人暂时显现退转之相,但就像勇健者倒在地上会马上站起来一样无有大碍。

以上佛法僧三者的含义,是从所得的方面进行宣说的。

下面讲获得佛法僧三宝的方式:界——真实所证、觉——证悟的本体、以及证悟之支分的功德和事业,后者为令他证悟之方便。

真实所证悟的,是如来藏,称为界,也称为种性。界的意思里,隐藏着很多内容。在众生位时,它虽然自性清净,但被各种烦恼遮障着,遮障的时候,称为界、如来藏。“如来藏品”对此阐述得比较清楚。

因为“界”里隐藏了很多内容,不能马上现见。若想证悟如来藏,需依靠上师的窍诀和大乘佛法的教义,循序渐进地通达自己具有佛性的道理,才能最终真实证悟。

证悟的本体是什么?菩提。

每个众生都具有的如来藏,是所证,是自性清净的佛。菩提,是证悟的本体,是离垢清净的佛。通过上师的窍诀,在修行的过程中渐次去除障碍,就能最终现前菩提。关于此理,在接下来的“菩提品”会阐述清楚。

“功德品”中会讲到,当我们证悟之后,现前法身的离戏果和色身的异熟果,总共有六十四种功德。依靠这些功德的力量随缘度化众生,令他人证悟,是佛的事业。

佛、法、僧、界(如来藏)、觉(菩提)、功德与事业七法,摄略本论的所有内容。体,即内容的意思。全论七个“体”,称为七个金刚处。

为什么叫金刚?因为所向披靡,可以摧毁一切,而不被他法所摧毁。无论是佛法僧三宝,还是如来藏、菩提、功德和事业,每一个都是依靠各别自证而现前最究竟的智慧真相。这种真相能穿破一切世俗假立虚伪之法,而自己的本体却如金刚一般坚不可摧,故称作金刚。

为什么称为处?处,即依处,这里指能诠的语言和文字。《宝性论》这部论典依靠语言文字得以成立,是众生证悟它的依靠处。没有语言文字的表述、诠释,众生无法了知,证悟也无从谈起。所以,语言文字是证悟的基础,是证悟最主要的根本条件,这就是称为七个金刚处的原因。

我们应当明白,这个偈颂摄略全论五品,总共七个金刚处。藏文版与其他译本相同。

丙二、对应经教:

自相系依次,总持王经序,

知三处余四,具慧佛法分。

第二,宣讲对应经教。

接下来讲如何对应经教。《宝性论》的内容,经典是如何宣讲的?经典里的依据是什么?比如讲《现观庄严论》的时候,可以将其与《般若经》相对应。全知麦彭仁波切造过一部论典,就是将《现观庄严论》与《般若经》相对应而进行论述的,名为《般若摄要颂与现观庄严论合解》,这部论典没有翻译成汉文,但有英文版。

这个偈颂宣讲如何对应经教。

七个金刚处各自本体的关系,是连续的、次第性的,在佛经《陀罗尼自在王菩萨请问宣说如来大悲经》中有所宣讲。他们的次第依次是佛、法、僧、如来藏、菩提、功德、事业。

其实此经是《大方等大集经》(北凉昙无谶译,同本异译:昙无谶译《大集经》)中的“序品”与“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的别译本。以前叫《大哀经》梵文:Tathagatamahakarunanirdesa(共八卷,二十八品,西晋竺法护译),是最早的时候翻译的版本,此版本现在依然有迹可循。

当然,如果没有按照这样的次第,不同的经典中,实际上也有相对应的内容,比如说前面讲的佛法僧三宝,也是《增上意乐品》中的内容(这部经汉文当中可能是没有的)。

如来藏或界,在《佛说不增不减经》中有宣说,那个经典也是如来藏法门的经典,内容不太多。

菩提,在《胜鬘经》也讲得比较清楚。

功德,在《佛说不增不减经》中也有提及。

事业,在《大方广入如来智德不可思议经》中也有讲述,还有一部《佛说无上依经》,由南朝梁代真谛译。藏文当中是没有的,不知道有没有英文版?不太清楚。

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它的品数与《宝性论》相同。但学术界对这部经也是说法不一,有人曾质疑:“如果它是真的,那翻译的时候怎么没有引用《宝性论》呢?”或者说《宝性论》如何如何啊……现在学术界有种现象,只要有一点理念不符合他的预期,就以此为由断然否定其合理性,将其认定为是伪经、伪论。这种做法极不合理,因为在佛陀经典中,会出现很多观点各异,甚至直接相违之处,皆因各有密意。这种情况在汉文经典中也不鲜见。所以,此经典虽然不太长,但也比较重要。

此论的“七个金刚处”各自分散,分布在不同的经与《宝性论》的各个科判中。按照此处的宣说次第,《陀罗尼自在王菩萨请问宣说如来大悲经》也叫《宣说如来大悲经》,就是《大方等大集经》的一部分。

《大方等大集经》的“序品”中讲到“三宝”。如前所说,证悟一切平等,了知万法实相的叫做“佛宝”;“法宝”即是佛陀所转的三转法轮,随佛陀相继出现;“僧宝”就是通过修行佛法,令其相续渐次调柔的僧众。

“七个金刚处”中的前三处,在“序品”中已做宣说,其余四处,继“序品”后做了明示。

这里的“具慧”,经典当中已经讲了六十种净治法。因为众生相续中本具如来藏,因此可以通过这六十种净治法而净除垢染。所以,这部经典当中,也讲了这些垢染可以遣除的道理。六十种净治法,包括了菩萨的四种庄严、八种光明,十六种大悲以及三十二种事业等等。所以,在“具慧”的相应章节中,对道法功德讲得一清二楚。因此,后面四法中的第一个——如来藏,在这里也宣说得比较清楚。

而其后三处,即“菩提品”、“功德品”和“事业品”,在本论中也讲了如来的八十种佛法。其中,首先讲了十六种大悲对境,名为“菩提”。在其他经典中,也可称为“择处”。在无著菩萨的注释里面,也一一宣说了这些法。其后,又依次第讲了功德——即以十力、四无畏、十八不共法明示其功德,所以这是宣说第六处。

最后宣讲了“三十二种无上事业”,多罗那他尊者解释说,在“三十二种无上事业”中,同时宣说了事业者与事业二者。虽然我们很难见到如来的功德,但可以从中了知一二。而且,实际上也可以逐渐了知,并最终如拨云见日般朗然洞彻。如《究竟一乘宝性论》中云:“譬如石矿中,真金不可见,能清净者见,见佛亦如是。”虽然我们无法立刻看见矿石里面的纯金,却可以在千锤百炼之后,见到纯金的面目;若要见到真正的菩提,也同样需要通过前前的修行,才能最终得见。

以上宣讲的是第二个法。

丙三、次第固定之理:

佛生法生僧,僧得智藏界,

终获智大觉,力等利生法。

第三,宣讲次第固定之理。

关于“力等”,我对比过很多版本,发现全都翻译为“具足”,但是“具足”与后面的释词无法对应,所以我还是改为“力等”。

这里的“次第”,即是按佛、法、僧、如来藏、菩提、功德、事业的顺序排列。为什么一定要是这种次第呢?

首先,佛陀出世。如来正等觉出现于此娑婆世界,他洞见了万事万物,彻底了知世界的真相,继而广转法轮。

(上师念藏文)本师释迦牟尼佛证悟时,感慨而言:“我得甘露无为法,甚深寂静离尘垢,一切众生无能了,是故静处默然住。”(这是汉地普遍引用的偈颂,与我们之前的翻译相比,只是文字上稍有差别,以后我们也改用这个版本。)佛陀证悟后,并没有立即说法,而是在梵天帝释的再三请求后,于印度鹿野苑首转法轮,娑婆世界才有了正法光明。

其实,按《方广大庄严经》记载,佛陀最开始对很多地点都不甚满意,之后想到,虽然鹿野苑地处偏僻,但他自己在那里积累了众多资粮,因此决定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之后,佛陀又两次转法轮,广传胜法。佛陀转法轮之后,才有了法,因此这是第一个次第——“佛生法”。

有了法以后,才会有人依法教次第修行,他们的相续逐渐得以调伏,这样就有了僧众。我们平时说的“僧众”,主要指比丘等四众,但最重要的,是指得菩提的僧众。这是第二个次第。

智藏界具有光明与空性无二无别的智慧本性,所以叫做自然本智,这是每个众生都具有,却深藏不露的,因此也称为“如来藏”或“智藏”。僧众对如来藏本体有了不同程度的了解,也就具足了逐渐遣除认识如来藏障碍的缘,这是第三个次第。

佛转法轮之后,众生才知道自己本具如来藏(如果佛没有转法轮,可能就会比较麻烦吧),之后,通过三大阿僧祇劫的修行,慢慢遣除客尘,终究成为离垢清净的如来,证得真如智慧,也可以叫做大觉、大彻大悟、正觉菩提,殊胜菩提。这是第四个次第。

有了真如智慧之后,功德的支分“力等”:十力、四无畏、十八不共法等功德出现。具足这些功德,就能成办饶益所化众生的事业。这是第五个次第。

所以本论的次第是:首先有佛,再有法,再有僧,僧众进一步认识到如来藏,从资粮道、加行道到十地菩萨的境界全部现前,最后证得菩提果位,此时功德事业自然成办。可以看出,这个次第非常有逻辑性,大家学习之后就会明白。

就讲到这里吧(上师喝水)。今天翻译要我讲课时多喝点水,我给忘了(上师笑,众笑)。可能是我语速比较快,他们翻译有点喘不过气来,问我“可不可以喝水”,我现在喝了啊(众笑,上师喝水)!